2024年写的诗
玄武湖游击
在玄武湖旁
写下一句话:
像浪潮一样拥抱
潮水渗入我们的骨头。
毫无疑问,此刻我独享这片湖水
参与玄武湖游击,一场隐蔽而神秘的革命
清晨雾朦胧,无一人打扰
夜晚热闹,可我早已离开
很多年后,也许我会重新想起
这段时光
在湖边的岁月,正年轻。
玄武湖依然在,可我早已睡去
梦里梦见老虎
有时梦见幽灵
6.27
静夜思
多少无人的良夜,月光
在更高纬度引领我的疲倦
更多偶然于此发生:
时间静止。一切虚幻如梦。
我们常常说起夜晚
每天贯穿我们的身体,像灰烬,
在空中飘荡
我们也聊起月亮
现在它离我们越来越远
我们终于明白
月亮不像传说那样无所不能
它就在原地旋转,无法带我们离开
于是,我们要离开一天的秩序
去迎接另一个崭新的未知
我们仍然站着,搓着左手腕上的念珠
不知向哪个上帝或神祈祷:
愿我们就这样走进平凡的生活
7.16
手套
————9月6日 大梦一场
我又梦见了那双手套
左右手中间有一根细细的红线
手指管不粗
每次要费点力气才能塞进去
可手套还如小时印象般温暖
这温暖让我不再害怕
梦里,是一个冬天
我戴着这双手套在夜里巡游
看着苍茫天地
挑衅般把手插入雪中
手套保护我
不让我冻伤
它像是现实留给梦的遗物
摆脱了时间
戴上它,仿佛不会变老
我想,
没有它我会变得多么黯淡啊!
于是我秋天依然戴着它
用它和土地抢夺腐烂的树叶
春天我还戴着它
用它擦去窗上成结的露珠
夏天,它长在我的肉上
直到我睡去
它变成我的一部分
再用力也不怕撑烂
在梦里,我凝视它
看着它融入我的皮肤
成为我的肉体
细细的红线浮在血管上
随脉搏搏动
我们一起经历喜悦、痛苦与离别
它看我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
我知道有一天
我会用它
挖开黄土
亲手把自己埋葬
可那之后,手套又会去哪里呢?
现在,它已不在我的手上
目之所及处,我找不到它。
我在异国写下这么多絮语
却依然无知:
大梦一场
不知何为真实
可那手套触感怎会有假?
我张开双手
通过掌纹回想
那柔软的织物
回想它曾无数次抚过我的皮肤
我有点恍惚。
如果我真的戴着它
跨过整个华北平原来到异国
是否还能时刻感受到它的温柔?
9.6
最好的时光
我想我真的爱上了这条河流:
它在阳光下躺着,美的像一滩幽灵
清晨,乘着颠簸的公交来到驾校
看窗外河流起伏,夏天水草丰茂。
相同的路,没人会注意到我
我可以独享新一天的寂寞
没有负担地浪费时间
而那些动荡的风景,接连在我眼前展开
我多想在这里呆上一整天!
从清晨到另一个清晨,像河边的鸟
吃掉草的种子,在泥土中打盹
傍晚,我立在树上,注视空中的蜉蝣
在这水流交汇处,忘掉了自己是谁
之后,我才终于能爱这个世界
爱每一天的清晨,正午,和所有的黄昏
当然,还有夜晚,我们回到自己的巢
走入昏黄的灯盏
摘下一天的面具,享受完美的休息。
床,仿佛是草地
天花板则是一片星空
更远处我却从未涉足。
在河边,我告别旧的一切:
告别城市,夜晚
和我爱的所有人
在我变成鸟之前
我会和他们一一告别
我曾经麻木而空洞
如今我的内心又随着这条河流变得充盈
它会带我回到它的源头,带我流回
那些最好的时光
10.5
灰尘
每天醒来
柜子上布满灰尘
我用抹布沾上水
反复擦拭
直到柜子像新的一样
开始反光
我会心满意足开启一天的生活
虽然生活苦短
也能找到不少快乐
我沿着如盘山路一般的道路前行
中间路过学校的下沉广场
我幻想一个幽灵
像灰尘一样困在里面
他只能贴附在汽车的表面
等一个把他开出去的人。
可这个人从不出现。
这些汽车从我来学校那天
就在广场下面吃灰
女团的表演也没有让它们离开。
它们自己可能就是广场的灰尘。
我在夜里经常听到它们的声音
它们争先恐后附着在柜子上
把我新擦拭的柜子弄的很脏。
更多时候,我会听到喝醉了的韩国人
从窗前路过
她们的哭声和她们的笑声一样柔软
像灰尘一样,永不枯竭。
这就是韩国的夜晚,随风吹落的不只有灰尘
每到早上,你都要用清水洗干净自己的脸
然后对自己说,昨天的灰尘已经消失了
今天又是新的一天
10.26
首尔之冬
在首尔的夜晚游荡
顺着学校弯曲的小路
穿过陡峭的台阶
我一次次对室友说
这里简直就是悬崖
每次我都得小心翼翼
如吸附于墙的蜗牛
仿佛一不小心
就会从墙上跌落。
终于,今天只我一人缓慢爬行
在雪地留下看不见的粘液
触须伸展,对准月亮
而月亮从未像现在这样清朗
这个下雪的夜
能压碎我灵魂的物都已不在
我不用去想现实的负担
放任它们在地面堆积
像是那些刚刚下过的
被铲成一堆的雪
今夜,雪不会停
就像12月,这个漫长的冬季
仿佛永远不会结束。
12月,整个韩国都在下雪
雪落满每一座山丘,每一座教堂
屋顶,雕像和无人的沙滩
雪又怎会停歇?
它会继续落下
落在黑夜的海面
它会被海浪吞噬吗?
夜晚的大海
我看不到一点光
我只能听到雪还在与黑暗摩擦
发出扑簌簌的声音
我的整个12月都在下雪
这扑簌簌的声音笼罩了我的生活
离开这座城市,我还能看到雪在空中飞舞吗?
12月,人们都在叫喊
他们汇聚在一起
形成游行的人潮
雪落在他们头上
他们没有看到
他们依然逆风挥舞旗帜
不顾一切冲向前
12月,只有我关心着冬天
陡峭的台阶上
首尔的冬天包裹着我
沉默在雪中跃动
万物寂寞如常
12.18
归乡
———写给我的发小,我们大多离开了故乡
这次,当我返回我的暖巢
所见之人不再面向彼此
敞开各自的秘密
他们躲进了自己的家,拒绝面对寒冷
多么漫长的冬天
手机和短视频是他们唯一的朋友
马路上,人迹罕至
我没有看到小区老人缠绕的白发
他们不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问我现在哪里念书
他们早已熟知并失去了兴趣
当我们重新涌入熟悉的小区
我们又能看到什么?
我们又期待看到些什么?
像小时,熟悉的保安的训斥
“你们不要这么不听话…”
这些记忆早已衰老
被时间关进晦涩的保险箱
我们不像从前激动地找寻钥匙
而是说着“失去的就让它失去吧!”
可你知道,我经常在梦里回到童年
那些奔跑的岁月,打不完的架
每个季节都像夏天
在我的梦里,那些老人不死,
而是永远这样老着
永远在小区里晒着太阳,聊着闲天
我知道,我们往外走的太远了
远到即将与这些影像分离
有时我会想当然:放慢步调也许
就能更晚地走入贫瘠
可我还是被动地陷入思念
在思念的流动中,故乡也在流动
我看到那些老人从椅子上站起,向我们走来
他们重又变得年轻!
在梦里,我一直在原地等待
看他们慢慢褪去衰老
重新回到襁褓
12.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