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2023
帕索里尼是一个好看的男人,因为他纯粹,在他脸上能看到对世间的讽刺和悲悯。他不装,没必要装。只要一看到他,我就忍不住说,“看!一个真正的艺术家。”好看的脸总是能吸引我。我又想起拉尼德旺和中年的李康生。说实话,以大众的评判标准他们绝对算不上漂亮,但他们美,美的会让人忍不住看他们。《神圣车行》里,拉尼德旺剥去了演员的伪装,向爱恋很久的恋人袒露出真实的自己,那是属于电影的神奇时刻,我想这就是艺术要追求的。我们写的,拍的,画的,唱的,都是在显露,像一个盒子里装的东西,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拆开盒子看到里面。我们会发现,那里面不是别的,正是自己。但打开之前我们也无法猜到,直到打开那一刻,我们会很想哭。我们早已经料到,里面就是这样,不可能是别的样子。
1.17
德尼拉旺,卡拉克斯跟他真是绝配。
在基辅罗斯餐厅吃晚饭,听到了一位乌克兰大妈动人的歌声。她唱的也许是歌剧吧?我不知道。在我有限的经验里,这样的歌曲接近于教堂的合诵。它们都让我感到神圣,同时里面不可避免蕴含着些许悲伤(它的抑扬让我感到伤感)这伤感是什么?一种神秘的真实纠缠着我。也许是乌克兰语的陌生带来的隔阂?又或许是我带入了她的身份:一个有着动听歌喉的艺术家却只能在异国的饭店卖唱维生。每个听众都报以热烈的掌声,但谁又真正在乎呢?我们不都是来这里饱餐一顿,然后便擦擦嘴走开吗。我知道我也是这样,不可避免,包括我写的这些文字,浸润着对他者的误解与自我感动。写完这些,大妈已经走开,进入了一个隐蔽的房间,而我还妄想用文字复制她的歌声,达成一种可悲的自我满足。唉,我写不下去了,对于音乐,文字真他妈俗的掉渣。
2.17
今天的北京有点雾蒙蒙的,在夜晚路灯的映衬下显得更加模糊,像刚刚下过雨,空气中留存着一片不清不楚的灰白色。我想起刚刚路过的中央电视台,它的影子投射到窗玻璃的深处,形成了一个明晰的镜像。对面倒映它的建筑被衬的愈发矮小。巧的是,居民仿佛得到了什么召唤,那栋矮小建筑的隔间几乎在同一时间亮起了灯。(其中一盏紫色的灯让我格外温暖)与此同时,我不再停留:这里已经没什么好看的了。
2.17
北京要比河北温暖的多。从基辅罗斯走出来我有种想散步一晚上的冲动。当然,这很快就被懒散打消。我想起蒙田在随笔里曾经写过懒散。因为懒散,各种怪念头在脑子里乱撞。“我开始把它们记录在案,以备日后看着自感羞愧。”这是他写作的原因。而这也是我写作的原因。我放弃了散步,转而回到宾馆开始写今天的《其他》。
2.17
公园游记:)
曾经无数次路过天安门,但从来没曾走进中山公园。我想大概是因为这个公园的隐蔽。如果不仔细观察根本无法发现,公园的入口在一个狭窄的巷中,一旁是类似青瓦台的某个国家机构。在青瓦台门前站着四个走来走去的便衣,他们负责巡逻,以及呵斥拍照的路人。说实话,他们的行为我不太理解,这个建筑一旁就是公园、商店、民居,既然已经在这个地方,那免不了要被路人拍照啊,不想被拍照那为什么要对外开放这条街呢?我停在门前看了一眼手机,便衣对我怒目而视,仿佛我是一个图谋不轨的恐怖分子。我感到不适就走开了。何必呆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呢?平常呆的还不够多吗?我和妈妈往前走一直走到一个隐蔽的角落,那里敞一扇红门,像某个民居的正门。于门口买两张票,径直走入,里面豁然开阔。我想到那些老土的科幻故事,从一个比猫眼还小的虫洞钻进一个新的异世界。在未来短暂的一生中可能没什么机会钻虫洞了,但要是说这样的感受,我觉得进入中山公园可以与之媲美。(里面没什么人,也的确像一个异世界)妈妈看到这个公园叫做中山公园,朝我一本正经说“钟山风雨起仓皇”。说完我们都笑了。门口的指引牌告诉我们,这里有孙中山的雕像。妈妈执意要看。我说有什么好看的?一个雕像而已嘛,要是真人还有看的价值。妈妈说真人早就消失,化成沫了。我说估计人家着急,不等咱们,一百年前就先投胎了。我承认这个笑话有点地狱,妈妈这回没笑。向西走入一片丛林,我开始哼起南屏晚钟,但现在我脚步并不匆匆,而近似于蜗牛蠕动(事实上,我一直拖着腿走路,因为我不想走出这片丛林)我记得南屏晚钟的主人公好像是在找人吧,难怪如此匆忙。而对于真正无所事事的人,恨不得在这样的环境里呆整整一天。写到这里,对面走来了两个人,他们应该和我想法一样。我看到他们坐在长椅上,仰起头在休憩。往东走,看到了在淡淡白雾中的城楼。“红砖绿瓦”妈妈指着发出惊叹。“红砖红瓦”我纠正妈妈。“只是一种说法嘛”妈妈说。城楼在白雾中变得模糊,眼前的一切像一张过曝的照片。我隐约看到岸对面走着好多散步的人,从我站的岸这边看就是一排整齐的饭粒。往前走,一个古寺一样的建筑,里面是凉亭和无数的鱼缸。各种各样好看的鱼,我从没见过。其中几个鱼给我的印象很深,它们头顶着橘子一般的冠,神色凛然像一只只公鸡。我第一次见这么骄傲的鱼,隔着玻璃我都能感到它们的傲气。我有点想把它们抓出来,扇几个巴掌,煞煞它们的傲气。过一会天开始下雨,我和妈妈带上帽子,往丛林里奔去。但当我们回到丛林却尴尬的发现,这里其实没有一个完美的避雨处:这里树叶都太稀了。所幸在丛林不远的地方有一个极小的凉亭。我们在那里一直等到雨停。下完雨北京变得清亮。在下午难得的亮光中,我们踏上归程,乘13号地铁赶去清河。而孙中山的雕像最终也没有看成。
2.18
刚刚管党生给我发来了他新写的一篇文章。我猜他应该是群发,他没有可能私发给我。我很快就读完了,同时又有点说不上来的难过。一开始加管老的微信是为了买他的新诗集。那时还处在对诗歌极其狂热的时期,只要看到有新出的诗集就会买下来,第一时间拜读。加了微信,和他简单聊了一会儿,那时就觉得他是一个很单纯的人。我在微信里表达了对他诗歌的喜爱,他便会为我发语音朗诵《我所认为的贵族》。他也会因为一句赞美真诚的歌唱,与你畅聊很久的诗歌。我说我在成都念书,他就会给我讲在成都的经历。说实话,对我来说,这样的热情反而有点让我不适。我自己心里也对这样的热情有所怀疑。另一方面,我对他的人生态度,看待世界的观点,以及他过份的真诚都有所异议。(对我来说,真诚是最基本的要求,只做到真诚还远远不够)但我心里对他不讨厌,我觉得和其他人比起来这样的人至少不装。
第二次和管老接触是他发来了拍的微电影片段。我还记得一个片段是醉酒朗诵,一个片段是脱了裤子操鸡。没有上下文,就这么突兀的两个片段。(几个月前这两个视频被微信清理掉了,我没有保存)我当时就猜到他是要借微电影的噱头来收取好友的红包。我没有回他。晚上他直接打来了视频通话。这个行为真的把我吓着了,我手忙脚乱挂掉了电话。正思忖要怎么回复他,他自己就先发来了语音。“兄弟,你真是个胆小鬼!视频有什么不敢接的?在宿舍又怎么了?”他的声音让我汗颜。我的确是个胆小鬼。这一点他没有说错。我不敢在视频画面中和另外一个人四目相对。在那种情况能说什么呢?我怀疑我会因为害羞而说不出一句话。接着我又听到管老的声音变得逐渐温暖,像是真的在和一个老朋友问候。“向你问好致敬,秋天愉快,想念你黑梦先生。”这些简单的问候让我温暖,也有点伤感,我不知道是因为他的声音,还是因为这些词语本来就如此伤感。当然,我知道他给我视频真正的原因还是为了要红包。他问我对上午发的两个片段怎么看。我说,那我就直说了。他又说,说之前能不能给我二十元红包。我早就料到他真正的目的,于是也没有说什么,给了他20元的红包。我说,操鸡那段挺好玩的,但我不喜欢醉酒朗诵那段,有点太浮夸了。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发了一个谢谢的表情包,又发了三个字“写坦言”。
我其实还对这两段视频有别的看法,但我没有讲给他听。我觉得那两个片段很像管党生其人其诗。粗糙突兀无厘头冒犯过剩的真诚。我曾经在这些特性里学习到了很多,可以说管党生对我产生了不小的影响,但同时我又不断对这些特性加以否定,以至于现在我并不认为这些是写作应该前往的方向。
后来管无数次给我发消息,希望能得到一点帮助。大部分我都没有回复。我看出来这些求助不止是发给我一个人的。同时,我也好久没有读过他的微信公众号了(公众号我都不怎么读了)。刚刚他给我发来消息,分享他最新写的一篇文章。文章底下还贴了另外一位诗人曾德旷的随笔。这两篇都是好文章,都让我感伤。有些句子不可避免让我共情。“我这一辈子写诗就混成啥样了。”“在我写了三十年后,我却越来越感到写作在这个社会的无用。”因为平常爱写点分行,编点逻辑不通的故事,所以他们便成为了一个镜子,让我看到了一个可能的自己。当你投入巨大热情的事情被证明一文不值时,那种落差可能才是真正的悲伤。
2.21
沙马兰的电影总是在提醒观众相信的力量。比如《水中女妖》,那些直觉的镜头每时每刻都在调动观众的感官,关注每一个不被人所关注的角落,用童真的视角发现日常的“神迹”(“你得装作一个天真的孩子,她才会告诉你整个故事”)它像对观众的一个邀请:一部作品的邀约。它让观众明白写作不是作家孤独的工作,而是需要所有人的参与。这种参与的出发点就是好奇,对未知的好奇,对自我的好奇。最后,你会发现,让你惊诧的story无非就是真实的自己。这个公寓的所有的角色全部在story的参与中发现了从未预料到的自己。所以怪物咬死影评人的段落才那么大快人心。作品需要的是刹那的顿悟,而非一种精致的理性主义(这种理性往往只是一种虚伪或无知)。而水中女妖一直做的就是消解这种理性主义。它把世界展开在你眼前,而选择权在观众自己,是否选择通往自我的钥匙:相信。在水中女妖结尾,当所有人相信了story,镜头开始飞升,与巨鹰一同翱翔。对比《探访小屋》,沙马兰貌似自己也不再相信Story了,同性恋夫夫和他们的女儿被一股外力裹挟,被迫进入生死抉择的游戏。在针对这一家子的暴力中哪里还有天真的探索呢?哪里又有对story最单纯的信任呢?当四骑士把主人公一家人捆在椅子上时,就已经束缚了他们的视野,剥夺了他们发现的权利。而四骑士让他们相信的方式:暴力和新闻,恰恰最不应该得到信任。(多像集权社会对人民的洗脑)影片最后虽然他们还是选择牺牲自己,拯救人类。但他们是真的是相信了story了吗?还只是没的选择?(亦或是被洗脑成功)《探访小屋》真的包含好评所说的那种相信的力量吗?我对这点保持怀疑。
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