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死了，但是我们还活着》|莫诺格

临终前，她最后一句遗言是:
冷。
他把目之所及的所有被子都找来
叠在她原本的被子上
她的身体越来越冷，那股冷
从手指骨蔓延到脚趾骨
再往深里去
他的眼随之变冷，就像从小服侍他的太监说的那样
眼里有水，遇到事儿就结成了冰
他俯在她的那具
已经彻底冰凉的躯体上恸哭
——"我真的没有办法了呀。"
有人赞叹他是个情种
更多的人只当他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软弱、无能，连他的儿子都笑他:
"哭得像个女人。"
火葬场。他哭晕过好几次。
心似乎也跟着她一起葬了。
从那天起，他只是一具游走在人世间的
行尸走肉
他参禅，他礼佛，他请求御驾亲征
仅仅只是不知道如何安放心中
难以逝去的伤痛
他的眼里已经没有水了，
那口井到了还是枯了、干了
剃度出家，于他而言都是一场奢望
他是至高无上的君主
却依旧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
哪怕一个小小的决定
没人可怜他，同情也成为一种奢求
或许他也不在乎了吧
至少是最后一刻的死
他，终于堂堂正正做了一回普通人
2022.1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