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和洛伦兹力 上

诗人和洛伦兹力 上

我们在一个很不严肃的场合认识，不过加了微信之后我能感觉到，我们的聊天很陡峭，绝不是那种轻浮，每句话都不表示它字面的意思，每个字背后都好像有巨大能量。两天后我去学校上课了，没有手机……我在学校读一本波拉尼奥写的《荒野侦探》，每次读到小诗人加西亚马德罗和玛丽亚的段落，我的思想总会散开去。有一次，马德罗和玛丽亚躺在一张床上，他说他不到十分钟就知道了女人的甜心在哪里，这种说法很美妙，那个时候我以为我也将马上知道女人的甜心在哪，因为我经常在日记中写到她，晚上躺在床上也会想起她，在封闭的学校里，我的内心时常爆发海啸。

现在是高考前的一周，现在是之后。我在ct室做检查，医生让我躺倒下去，双手举起，之后我被推来推去，期间机器发出嘶嘶声，医生给我报出吸气呼气的指令，我一一照做，机器闪着红光，让我有一种虚幻之感。人的精神在被虚化之后，会想起一些幸福的事，我就是在这个时候想起了展信佳，在拍ct的小床上，想起几个月前发生的事。已经是临近高考的六月了。艺考的余波还未在我心中散去，正隐隐的作痛。

检查出来我的右腿骨折了，不过不是很严重，医生给我打上石膏，警告我不能跑跳，得一直躺在床上。不过我不认为这是坏事，相反这次骨折很值，因为在那之前，我飞上了天空。

那天我在街上随便乱走，为的是让时间快快过去，在这之前我连着自慰了四天，导致现在走路有点挺不起背，其实不止这四天，自二月从北京回来之后，我就一直在自慰，脸上长出了一些红红的痘痘，走到一半我停下来不走了，感觉我的手臂一只长一只短，右手比左手短了一截，右手因为左手的短而显得长了一截，一定是我经常手淫的结果！我在心里后悔啊，一面又伸出双臂作比较，那样子像在驾驶一辆车，然后我的身体就慢慢浮了起来，发现移动手臂可以改变方向，身体前倾可以加速。我飞了起来，飞了很长时间，最后在城市的另一头，摔下来。右腿骨折。生命的破绽构成，生命的真实。

我是所有中国艺考生的女友，可以说，我是艺考之母。那时候我在微博上发一些我写的诗，展信佳就是被这些诗吸引，然后关注我。那时候她也在微博上发她写的诗，说实话都很蹩脚，但是当她问我写得怎么样的时候，非常好啊，很优美，我这么回答她。在我之前最痛苦的时候，我在网上结识了一群诗人朋友，初次见面时他们都惊讶于我的年龄，还有我的天才。那时候我依靠本能写诗，不识音律却能生发出一支又一支悠扬的歌，那时候我就是这么天才。所以我说我对展信佳的聊天中其实带有一种诱骗，这种诱骗的物质基础不是金钱，而是我身上散发出的靡靡诗性。

就是这样的，很快我们就见面了，同样啊，她也惊讶于我的年龄，她说她一直以为我三十几岁了，没想到和她一样大。她在比较完我们的年龄之后，我在看到她的样子之后，我们就向全世界宣布，我们在一起了，陷入恋爱之中，不过这种描写是不真实的，事实是我们根本没有能力向全世界宣布，那天我们只是从商场出来，对着路边的一棵小树说了这件事，还说要一起考进北京电影学院，然后就遇到了街头采访，那个主持人把话筒举得都要戳到我们嘴唇上了，一个劲问我们，你幸福吗？你觉得你们幸福吗？你们幸福吗！我们不约而同没有回答她，而是径直走开。之后我向展信佳提议要去她的酒店坐坐，她答应了，还说我这句话像古代人会说的，还摸了摸我的鼻子，拥抱了我。

有人在叫我的名字，黄灯灯，我转头一看是三月份在学校体检的时候，一个同学叫住我。他是我在学校唯一可以说话的朋友。他的大方向还是向着那群同学和老师，不过在情绪到来的时候，我不可避免的把话都说给他听，做好他会告诉别人或在内心发笑的准备。不过，我现在不怕了啊，我从高三开学就没去过这学校，联系基本切断了。我今天去体检，很多同学都认不出来了，我转过头对他说，你他妈别叫了，我没死掉！他问我艺考怎么样时，我撒了一个谎，那个时候我已经知道自己复试没过，我却告诉还不知道成绩。

去到展信佳住的酒店的时候，我一开始很局促，不知道这空间内的香味是她身上发出的还是空间本身，这味道让我想入非非。展信佳先脱了鞋子，又把外套脱了。她今天穿的外套的质感我很喜欢，那种蛇皮材质，摸上去硬硬的，很踏实，不过我还没有摸到。她样子很潇洒啊，一下子躺在床上，我开始有点紧张，觉得自己不帅啊，她看到我还傻站着，命令我也立刻马上在她身边躺下，我拒绝了，不是说话而是用行动拒绝，选择在旁边的沙发贴边坐下。安静了几分钟，我们都在看手机，我突然觉得应该说话！这是一种恋爱的手段啊，网上说的，男人就应该主动。对啊，男人应该主动，更何况我还是诗人。我对她说我要抽烟了，你抽不抽！她说好啊，我立刻又想到这是在酒店，会触发烟雾报警器，消防车立刻会开过来，我马上说算了，这个会报警的，她说你干嘛，胆子这么小，开窗就没事，好可爱。

后来我做了很傻的提议，女生听到这种提议应该转头走掉，再也不理我，不过展信佳没有。她说去卫生间洗澡的地方抽烟这个提议很浪漫啊，我说什么？打火机就被按下了，没有回答我，她嘴上的烟就被点燃了，烟雾被呼出来，充满狭窄的浴室，冰凉的玻璃四壁变得朦胧，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的情况，里面的人也不在乎外面发生了什么。我注意到烟嘴沾上她口红的那个过程，正好可以概括我的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