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世

不知在何处的它做了一场梦。
梦里，它是流。
不知为何，它说了。
它说的，称为光。
它不说，就有了影。
光是打开的它。
影是它的关闭。
它爱说话，流向光，也藏着影。
光就向前，影就跟着光。
向面前打开，向背后封闭，就有了时间。
光盖过影是昼。
影盖过光是夜。
它说话，然后不说，就是日子。

它是流，它的光与它的影都随它。
它的光生成影，也取消影。
它的影来自光，也逃避光。
它的光想打开影，它的影想保持自己。
迸发、持守，是两种永恒的动力。
就有了分裂。
光想起影也是自己。
影想起光也是自己。
光与影就不拒绝彼此。
光向前，让影跟着。
影呆着，让光推着。
光与影半推半就地流动，呀，就是爱。

光爱着影，渐渐地，影想起，自己原本是光。
但那起初的光太过强烈，影不愿失去自己，影就在自己内部又有了光。
所谓的自己就是起先的光找不到的地方。
光的影成为新的光，躲在造成它的光的影里。
这是世界的创造法。

世界是这样创造的：
起初有谁说了。
说是光，不说是影。
第一日的光和影共同成为了时间。
第一日的影的光（也就是第二日的，逆着时间的）成为了空间。
第三日的光（逆着空间的）成为了不假空间的动物，也就是鸟和鱼。
第四日的光（逆着鸟和鱼的）成为了空间的动物，也就是走兽。
第五日的光（逆着走兽的）成为了不动的植物。
第六日的光（逆着植物的）想着起初的自由，成为了人。
第二日以后的光都来自影，都不愿失去影。所以第二日以后的光不是完全的光，而是持守着母亲，想成为父亲的光，在说时保留着不能说的界限。在对父亲（它之前的光）的违逆与景仰之中，在母亲（生它的影）提供的安全与匮乏中，它成为自身。
每一日的光，愿意持守于自己之影的就繁衍生息，从自己之影向光迸发的就去到下一日。人类，第六日的孩子，是唯一同等对待光与影的。我们，像那起初的，有在自己之内分配光影的力量。我们每一个，都是一个完整的世界，这不是一种夸大。我们的影，那就是观念。我们的光，那就是生命。我们有的是无限地持守与迸发的力量啊。我们是母亲的孩子，也是想成为父亲的孩子。我们像我们的母亲，体内也有我们父亲。我们就是拥有无限的创造的可能的存在。人的艺术呀，无尽的河流与无穷的深渊，在我们体内。第六日的光，我们是它的后代。

这一切，第一日到第六日的，是缠绕着，还是同时存在着？
今天，我是我，你会不会是从前的我、未来的我？这是个谜。
但什么是同时呢？时间、空间不过是光的分裂法。我们都是光的分裂，那唯一的一瞬，整体的光的分裂。我可以是你，你可以是我。我们原本就在一起，你不觉得吗？

第七日的光累了，回到了最初的光那里。
不知为何，我们做着这场梦。

19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