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考斯基：你和你的啤酒真伟大

你和你的啤酒真伟大

作者：布考斯基
译者：Marvin
选自：《无北之南》

杰克进门从壁炉台拿出一包烟。安在沙发上读《大都会》。杰克点上火，坐椅子上，离午夜差10分。
“查理叫你不要抽烟，”安说，眼睛从杂志上沿露出。
“今晚很累，我要抽一根奖励自己。”
“你赢了？”
“裁判有分歧，但我赢了。本森特别顽强，有种。查理说下个对手是帕瓦里尼，干掉他，我就是冠军。”
杰克起身进了厨房，取了一瓶啤酒走出来。
“查理叫你不要喝酒，”安放下杂志。
“查理，查理。。。我听腻了，我赢了，连胜16场，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你应该保持自律。”
“自律个屁，我吊打他们。”
“你真伟大，喝醉了就开始豪言壮语，你真伟大，我听出老茧了。”
“我是伟大，16连胜，15次直接KO，谁比我牛？”
安不说话了。杰克带着啤酒和烟进了厕所。
“回家甚至不亲我一口，头一件事就是找啤酒，你真伟大，牛B，伟大的酒鬼。”
杰克没理会。5分钟后，他站在厕所门前，裤子落到鞋面。
“天呐，安，厕纸没了你不知道？”
“对不起。”
她打开柜子拿了一卷。杰克擦好走出，啤酒一瓶下肚，他拿了第二瓶。“和世上最牛逼的轻重量级拳手住一块你却只会天天抱怨，外面一堆女人巴不得和我上床你依旧坐在那儿BB。”
“杰克，我知道你很牛，也许是最强，但你不知道我坐这儿听你天天吹自己伟大有多无聊。”
“哦，无聊了，对不对？”
“太对了，你呀和你的啤酒，太太太伟大。”
“报个比我强的拳击手。你都不来看我比赛。”
“杰克，除了打架世上还有别的事可做。”
“对，比如坐在屁股上看《大都会》？”
“我喜欢增长见识。”
“你应得的，我的工作还有很多。”
“我可以告诉你除了打架还有什么事可干。”
“什么事？让我见识见识？”
“艺术、绘画、音乐，之类的。”
“你会吗？”
“不会，但我欣赏它们。”
“狗屁不通，我坐稳自己行当的老大就行。”
“老大、老二、老三。。。天呐，你就不能欣赏下别人的工作？”
“工作？工作？一群缩头乌龟、吸血鬼、花花公子、小人、男妓、走狗。。。”
“你只会贬低别人，你的朋友都配不上你，你太伟大了！”
“宝贝，你说得很对。”
杰克进厨房又拿了一瓶啤酒。
“你和你的垃圾啤酒。”
“我的权力，有人卖就有人买。”
“查理叫。。。”
“操你妈的查理！”
“你太他妈伟大了！”
“你说的一点不错。贝蒂至少了解我，承认我，为我骄傲。她明白我为了今天付出多少，你只会BB。”
“行啊，你为啥不回去找贝蒂？待我这儿干嘛？”
“我现在就是这么想的。”
“行，我们没结婚，我随时可以走。”
“分手吧，操，我打了10回合，累得像条狗，回家没人为我开心，听到的只有抱怨。”
“听着，杰克，世上除了打架有许多事可做。当我第一次遇上你，我欣赏你的本性。”
“我是个战士，这世界除了战斗一无所有，这就是我的本性——战士，生来如此，我是最强的。我发现你总喜欢二流货色。。。像那个托比·乔根森。”
“托比好玩，他很幽默，真正的幽默感，我喜欢他。”
“他拿过第九、第五，我喝得烂醉都能拿下他。”
“天，你烂醉的时候也太多了，看着你在派对躺地上滚来滚去地大喊，‘我真伟大，我真伟大，我真伟大！’，你觉得我在想什么？不觉得我们被人当成傻B？”
“也许你就是傻B，你这么喜欢托比，为什么不去他那儿？”
“哦，我只说喜欢他，喜欢他的幽默感，没说想和他上床。”
“你和我上床，然后说我无聊，我他妈不知道你想要什么。”
安没回答，杰克起身走到沙发，抬起安的头亲她，然后回到他的位子坐下。
“嗨，听我讲讲和本森的比赛吧，你一定会为我骄傲。第1回合他撂倒了我，右侧偷袭，我爬起来拖住他，第2回合他又打翻了我，读到第8秒我才勉强站起来，我又拖住了他，后几个回合我渐渐夺得上风，拿下6、7、8回合，第9回合我打倒他一次，第10回合两次。裁判对点数有争议，我不同意，没有争议。4万5，你看见没？4万5，我很伟大，你不能否认，能吗？”
安没回答。
“来嘛，说我伟大。”
“好吧，你很伟大。”
“这才像话嘛，”杰克走过去又亲了她一次。“我感觉很棒，拳击是门艺术，真的，有种才能成为伟大的艺术家，有种才能成为伟大的战士。”
“行吧，杰克。”
“‘行吧，杰克’，这是你的评价？每次赢了，以前贝蒂会和我一起高兴，一整晚，你行吗？呵呵，你是爱我还是爱那些失败者，二流拳手？是不是我输了你反而高兴？”
“杰克，我希望你赢，这是你唯一愿意用功的地方。。。”
“这是我的生存方式，我的人生。我是第一拳击手，我骄傲，这就像飞行，飞越天际超越太阳。”
“有一天打不动了怎么办？”
“呵呵，那时候我们钱多的花不完，想干什么干什么。”
“除了和别人相处。”
“也许那时我会试着看看《大都会》，增长见识。”
“嗯，人人都有成长空间。”
“操。”
“什么？”
“操。”
“说起来我们很久没做那事了。”
“有些男人喜欢婊子，我可不喜欢。”
“我猜贝蒂从不婊里婊气。”
“所有女人都婊，你是最婊的那一个。”
“呵呵，为什么不回去找贝蒂？”
“因为你在这儿，我的房子只能住一个婊子。”
“婊子？”
“婊子。”
安站起，走到衣橱前，拿出旅行箱收拾衣服。杰克进厨房又拿了一瓶啤酒。安愤怒地流着泪，杰克坐下干掉那瓶酒，他要威士忌，一大瓶威士忌，还要一根高级雪茄。
“你不在家的时候，我会回来拿我的东西。”
“不用，我把它们寄给你。”
她在门口停下。
“好吧，我猜这就是结局。”她说。
“这就是结局。”杰克回答。
她关门走了。标准结局。杰克把酒喝光，来到电话前，拨了贝蒂的号码，她接了。
“贝蒂？”
“哦，杰克，你好吗？”
“今天我赢了个大的，有争议点数，再干掉帕瓦里尼就拿冠军了。”
“你能横扫他们，杰克，我相信你。”
“今晚有空么，贝蒂？”
“现在是凌晨1点，杰克你是不是喝酒了？”
“一点点，在庆祝。”
“安呢？”
“分手了。我一次只和一个女人，你了解的。”
“杰克。。。”
“怎么啦？”
“我有男友了。”
“男友？”
“托比·乔根森，他在卧室。。。”
“哦，对不起。”
“对不起，杰克，我爱过你。。。也许现在还是。”
“狗屁，你们女人就喜欢用这招。。。”
“杰克，对不起。”
“没事。”他挂了。他去衣橱取出大衣，穿上，喝掉啤酒，坐电梯下去开车到诺曼底，65英里时速，停在好莱坞林荫大道的酒水店。他进去，拿了6瓶装百威，1瓶苏打，他问拐角处的服务员6瓶装杰克丹尼威士忌在哪儿，服务员正小心观察一名拿着6瓶装库尔斯的醉汉。
“嗨，哥们！”他对杰克说，“你是不是杰克·布韩瓦尔德，那个拳击手？”
“我是，”杰克回答。
“老哥，我刚看了今晚的比赛，杰克，你真的有种，真牛B！”
“谢谢，哥们，”他对醉汉说，之后拎着酒回到车里。他坐下，拧开杰克丹尼喝了一大口。喝完，向好莱坞西部开去，在诺曼底左转时看见一个身材很好的少女摇摇晃晃地走着，他停下，拎出包里的酒给她看。
“搭车吗？”
女孩上车时杰克有点吃惊。“先生，我会帮你喝，但别想发生点别的。”
“当然没有别的。”杰克说。
他以35英里时速开下诺曼底，一个自尊自爱的公民和世界排名第三的轻重量拳击手。有一刻他想要揭开自己的身份，他改变主意，伸手捏她的膝盖。
“先生，有烟吗？”她问。
他单手拍着烟盒，推到发光的仪表盘。一根跳出，他帮她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