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乌贼》第三十四、三十五、三十六章
《乌贼》第三十四章 弟弟
一周之后放了寒假,整个寒假我都处于崩溃的状态。不梳头,不洗脸,不做家务。当然我会吃饭,会排泄。
寒假快结束的时候我弟弟郭宇上我这儿来了。他跟包养他的富婆分手了,为躲避富婆的死缠烂打来我这儿躲一阵子。我们姐弟俩跟父母关系都不好,都不愿意回父母家。
那天下午,李强去单位加班了,我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郭宇在我的卧室里玩儿电脑。
我看的正要睡着,郭宇举着我的手机气冲冲的从卧室里出来了:
“ 姐,你他妈的都干什么来着!”
“你他妈干嘛动我手机!”我急了。
“我操他妈的!朱刚这小子,我要宰了他!朱刚这小子太不地道了!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郭宇急了。
我平时没有删短信的习惯,朱刚我们俩发的信息都被郭宇看了。前面说过,郭宇跟朱刚认识,出事后郭宇还去看过他。
“谁让你动我手机的?”我说,“你知不知道不经过别人同意看别人短信违法?侵犯别人隐私。”
“隐他妈屁私。你们俩干的他妈什么狗逼事儿?”
“怎样!就他妈干了!我就他妈不要脸了!”
“去你妈的!不要脸!”陈硕一脚揣在了我小肚子上,把我踹倒了。
“你他妈犯什么浑!”我捂着肚子站了起来。
“姐,我求你了。”郭宇哭了。
“求我什么?”我被他踹的很疼。
“别再跟朱刚继续了。”
“我倒是想继续。朱刚根本也不要我。他不喜欢我。”
“那你还缠着他干什么?”
“我喜欢他。”
“姐,你跟别人出轨我都没意见,但是你跟朱刚我死活都不能同意。”
“我没必要让你同意。”
“反正你不能跟朱刚。”
“为什么?”
“朱刚什么样儿你不知道吗?”
“朱刚什么样儿啊?”
“不用我说。你知道。”
“我觉得朱刚挺好。”
“不许跟朱刚出轨!”
“我没出轨!”
“精神上出了!”
“狗屁精神!”
“朱刚现在在哪儿呢?乡下老家吗?我想会会这哥!”
“你想干嘛?”
“我废了他!”
“你他妈有病吧!”
“哦,我忘了。他本来就已经废了。”
“你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我急了。
“他他妈本来就废了!”郭宇也急了。
我走进厨房拿起案板上的菜刀回到了客厅。我把菜刀架在了手腕儿上:“收回你刚才那句话,要不我死给你看。”
“姐你疯了!”
“把你那句话收回去。”菜刀已经在我手腕上划开了一道,我没往深拉,血流的不多。
“姐你把刀放下,我收回还不行吗?”郭宇的脸已经煞白,声音都变了。
“收回你那句话。”
“我收回。”
“跟朱刚道歉!你凭什么说他废了!”
“对不起朱哥,我不应该说你。”
“跟着我宣誓”我把刀刃儿在手腕儿上压的更紧了。
“我宣。我宣。”
“朱哥,我郭宇以后就是你亲小舅子,当牛做马伺候你。”我说
“朱哥,我郭宇以后就是你亲小舅子,当牛做马伺候你。”陈硕说。
“我郭宇以后不给人剪头了,去给你当护工一辈子不结婚伺候你。。”我说。
“我郭宇以后不给人剪头了,去给你当护工一辈子不结婚伺候你。”郭宇说。
“说话不算数我郭宇从此再也不能勃起。”我说。
“说话不算数我郭宇从此再也不能勃起。”陈硕说。
我放下了刀。
“姐,我服你了。”郭宇松了一口气。
“记住以后别乱看别人短信。不该看的别看,不该管的别管。”
“记住了。”
“替我保密。”
“我姐夫知道吗?”
“废话。当然不知道。”
“你很爱朱刚吗?”
“很爱。”
“他爱你吗?”
“不爱。”
“你是傻逼吗?”
“是吧。”
“唉,你觉得你们俩有可能吗?”
“不知道,反正目前没戏。”
“你们不可能,就算朱刚同意了。咱们爸妈能同意吗?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
“主要的障碍不是父母,也不是你姐夫。主要是朱刚。朱刚如果能喜欢上我,一切都不是问题。”
“如果朱刚愿意娶你你怎么跟我姐夫解释?”
“没什么可解释的,也没必要解释。”
“爸妈呢?如果朱刚同意娶你,你怎么跟爸妈说?”
“不是还有菜刀吗?”我举起菜刀“就用这个说。”
“你把刀放下。眼晕。”
“别让爸妈知道。”我放下了刀。
“放心吧,我不说。”郭宇说。
“敢去找朱刚麻烦我废了你。”
“知道了。我算服你了姐。”
郭宇为了躲避富婆的死缠烂打在我那儿住了有半个月,临走那天又发生了一件事情。
那天李强去上班了。郭宇在楼上打台球,我在卧室里上网。
我打开了好久不上的QQ。
朱刚已经彻底不搭理我了,我知道发QQ他也不会回。我上线只是想看看他把我删除了没有。人就是这么贱。
朱刚还没删我。估计我只要给他发一条信息他就该删了。
朱刚的个性签名改了,改成了“宿命的结束。”
我开始琢磨“宿命的结束”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他和刘玉茹分手了?我怎么才能知道他们是不是分手了呢?打电话直接问朱刚的话他肯定不会跟我说实话的。即使他们真的分手了他也不会承认的。那我该怎么办呢?我从冰箱里拿了一瓶啤酒灌了下去,一边儿喝一边儿想馊主意,啤酒喝完馊主意也想出来了。
“郭宇!”我把郭宇从楼上叫了下来。
“你用你的手机给朱刚打个电话。”
“怎么了?说什么啊?”
我如此这般交代了一番。
“你疯了吧!”郭宇冲着我嚷。
“你管不管?不管我就死给你看。”
“我真服你了。就这一回啊。”
“用免提,让我也听听。”
“你听干嘛?”
“我好奇。”我真的是好奇。我就是这么贱。
郭宇打通了,按了免提键。
“喂。”朱刚接了,因为是郭宇的号。
“朱刚哥吗?”
“你好,谁啊?”
“我是郭宇。”
“哦,郭宇,你好。”
“朱刚哥,你跟我姐的事儿我全知道了。”
“我跟你姐什么事!”朱刚急了。
“我刚才上我姐的QQ来着,看见你的个性签名了。我姐的事儿你知道了?”
“你姐怎么了?你姐什么事儿啊?”
“我姐自杀了。”
“你说什么!”
“我姐上个星期跳楼了。我以为你知道呢。要不你个性签名怎么改成‘宿命的结束’了呢?”郭宇说。
“你说你姐怎么了!”朱刚的声音哆嗦了。
“我姐跳楼了。我还以为你知道了呢。要不你的‘个性签名’干嘛改成‘宿命的结束’?”
我听见朱刚已经喘的说不出话来了。
郭宇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着急的示意我把电话接过去。
我只好拿过电话。
“你没事儿吧?”我问
“你是谁?”
“我是郭娟的妹妹。”我根本就没有妹妹。我本来想告诉朱刚我是郭娟,听到他声音的一瞬我改了主意。
“你姐为什么跳楼?”朱刚喘的说话已经没劲儿了。我那天感冒嗓子有点儿哑朱刚真的没听出来是我。
“你还有脸问我!还不是因为你!”我说,“你跟我姐的事儿我姐只跟我和我哥说过。我家人包括我姐夫都不知道,他们到现在都不知道我姐为什么跳的。朱哥,本来你们俩的事儿我不想追究了,反正我姐已经没了,追究她也回不来。但是今天我跟我哥看见你的个性签名实在忍不住了。你不喜欢我姐也就算了,干吗知道她死了以后对她冷嘲热讽?说什么‘宿命的结束’?”
“别说了,我受不了了。”朱刚已经喘的不行了。
“你没事儿吧?”我问。
“你姐在哪儿跳的?”
“家里。我真以为你知道了呢。”
“我怎么可能知道。我不知道。”
“那你签名上的‘宿命的结束’是什么意思?她都死了你干嘛还对她冷嘲热讽?”
“我没对她冷嘲热讽。我个性签名说的是我跟我女朋友之间的事儿。”
“你和你女朋友怎么了?”
“前几天闹分手来着,现在和好了。”
“我以为你是讽刺我姐的呢。”
“我怎么可能讽刺她。你姐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姐已经没了,人死不能复活,我也不想追究了。”
“你姐为什么跳楼?”
“我还想问你呢!”
“我怎么知道!”
“你他妈敢说不知道?你要是这种态度咱们就得说的说的了。”
“随便吧。”
“你什么态度?”
“去你妈的!”朱刚歇斯底里地嚷了一声,挂了电话。
我相信朱刚的这句“去你妈的!”不是在骂我妹。他只是在发泄。至于在发泄什么,我也说不清楚。
“呵呵,你就喜欢这么个男人?你死了他都不带伤心的。”郭宇笑笑。
“他不都骂人了吗?”我说。
如果我真死了朱刚会伤心多久呢?一个月?一年?还是一辈子?如果换做是一个他爱的女人呢?时间上会有多大的差别?会有差别吗?
两个小时之后,郭宇的手机响了,朱刚的号。
“我接吧。”我对郭宇说。
两个小时了,我琢磨着朱刚也被折磨的差不多了。
我按了接听键。
“郭宇,刚才对不起,我不应该骂人。”朱刚说,听出来刚刚哭过。
“我是郭娟。”
“郭娟!你他妈疯了吧!”朱刚急了。
“唉,就您那低分辨率的耳朵,听不出来我声音吗?就说我感冒了吧。”
“以后别开这种玩笑了行吗?”
“你居然敢骂我妹!我都死了,你还敢骂我妹!”
“郭娟,你能别开这种玩笑了行吗?我受不了。”
“呵呵,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人能知道自己死后别人的反应啊?太好玩儿了。”
“郭娟,你都吓死我了。你别开这种玩笑了行吗?我心脏不好。”
“你没事儿吧?”我问。
“你没听我都喘成什么样儿了?快难受死了。”
我心疼了,下面已经湿了。
“那你现在身边儿有人照顾你吗?”我问
“我妈在地里干活呢,我刚才打电话把她叫回来给我找药来着。”他喘着说。
“现在还难受吗?”我心疼的眼泪下来了,下面已经湿透了。
“还是喘,心脏难受。我妈给我吃了一片儿安定,现在手和胳膊都是麻的。以后别再开这种玩笑了,我受不了。”
“对不起。”我擦了擦眼泪。
“我的个性签名不是讽刺你的。”
“我知道。我知道不是讽刺我的。我知道你的签名说的是你和刘玉茹的事儿。我骗你就是想知道你们俩是不是分手了,直接问你你不会跟我说实话。”
“没分手。前几天闹了点儿矛盾,现在好了。”
“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开这种玩笑了。”
“挂了吧。”
“我知道错了朱刚。以后接我电话行吗?求你了。”
“挂了吧。”
“求你了。”
“我挂了。”朱刚挂了电话。
我又打过去两次,他把郭宇的号也拉黑了。
我仍然没有彻底绝望。我相信彻底绝望正是人类的出路所在,可惜我没办法做到。我仍然还抱着一丝希望,我打算哪天有机会了去找朱刚当面道歉。当然道歉并不是最终目的。我想和朱刚继续纠缠下去。
人就是这样。怎么说呢?强迫症?钻牛角尖?咬着屎厥子打提溜?
《乌贼》第三十五章 调动
寒假结束了。
开学的第三天我们语文组接到教育局的一个通知。乡下的一所中学缺一名语文老师,开不了课了,要我们县一中往乡下调一个语文老师。自愿报名。
当然没有人自愿报名,调下去就回不来了。那所中学地处偏远,而且条件艰苦,原来的语文老师大学毕业分到那里干了一年就不干了。
校长找我们语文组的人谈话了。
她找的是我们组的周姐。
其实周姐的教学成绩比我好,我是倒数第一,她一直是倒数第二。我不知道校长为什么没有找我。可能是因为当初我要当门卫他非让我教课现在不太好意思让我去吧。或者是想试试我的马,看看我读研这几年有没有长进吧。她要是打的这个主意那可就打错了。我毫无长进,我将继续保持我的倒数第一。
周姐比我大五岁,是个典型的贤妻良母。她女儿才三岁,老公也在县里当老师,周姐不愿意离开老公孩子,所以很不愿意去。她从校长室里回来,趴在办公桌上哭了一上午。一办公室的人都假惺惺的过来安慰她,其实心里都在庆幸去的不是自己。周姐说她已经答应了校长,不然能怎么样呢?总得有口饭吃吧?总不能把老师的编制丢了吧?
我喝了口水,站起身,去了校长室。
“别让周姐去了,让我去吧。”我跟校长说。
“为什么?”他很吃惊。
“周姐有老公有孩子,挺不容易的。”
“你没老公没孩子吗?”
“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我没那么爱他们。”
“呵呵,你不爱你的老公和孩子吗?”
“就那么回事儿吧。”
“呵呵,这个丫头。”
“让我去吧。”
“为什么?别人躲都来不及呢。”
“您何苦让周姐去呢,她眼睛都哭成桃了。不想去的非让去,我这想去的您又不让。何苦呢?”
“你真想调到乡下去?别人想躲还来不及呢。你是怎么想的?”
“我的成绩不好,以前总考倒数第一。我不想耽误那些孩子了,于心不忍啊。”我假装很有责任感,其实我从不怕耽误学生。
“唉。你就是太认真,责任感太强了。”校长真的信了。
“我真的害怕耽误他们。”
“没关系,慢慢来。老师总要慢慢成熟嘛。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就不信你研究生学三年没什么长进。”
“我真没什么长进。”
“你研究生毕业去乡下教书太屈才了。”
“谢谢您高看我。我真的是为咱们学校学生们的成绩考虑,我不想把他们耽误了。我不想给您拖后腿儿了,我走了咱们学校的语文成绩能上一个大台阶。”
“你要是执意要去那也可以,就是委屈你了。”
“真的谈不上委屈。”
“研究生毕业去乡下教学,你不觉得屈才吗?你研究生毕业回来,我还准备用你挑大梁呢。你看看我列出来的青年骨干教师名单你是第一个。”他拿出一张纸。
“谢谢您抬举我,我挑不了大梁。我就是块儿烂泥,扶不上墙的。”
“呵呵,你怎么这么说自己?”
“实话实说。”
“乡下条件不比县城,你要去的学校穷着呢,连水都没有。你能受得了吗?”
“没关系。我能吃苦。”
“你们家李强能答应吗?”
“我就说是教育局和学校的决定,我改变不了。您别给我说漏了。”
“那好吧。既然你非得要去,你跟周老师换换,她留下。”
“行,那我回去告诉她。”
我当然没那么高尚,愿意先人后己把好处留给别人。
你们猜的没错,那所中学叫朱家沟中学。
《乌贼》第三十六章 朱家沟中学
一周之后我去了朱家沟中学报到。
我继续纠缠朱刚是想继续那个想知道当一个人明确的得知自己不会被爱时有无可能继续爱下去的实验吗?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对实验不感兴趣。我跟朱刚纠缠下去的原因只有一个:我无法得知自己不会被爱,我永远抱有“被爱”的希望,哪怕只有一丝。
临走的前一天,原来的校长送了我一面绣着“最美女教师”的锦旗。我把这面锦旗挂在了我跟李强的卧室里。装饰的效果很好,十分乡土。
李强把我送到了班车站。他那天得开会,没法儿送我去学校。他对我离开他去乡下工作十分不舍,知道消息了之后天天掉眼泪,还找过一中校长两次。校长说是教育局的决定他也没办法。
“宝贝儿,你要照顾好自己,我会想你的。”李强说。
“你也好好保重。”
我坐上了开往朱家沟的班儿车。这条包土狼长的路跟一年之前没什么变化,甚至我又看见了那个女疯子,她跟一年前也没什么变化。三个小时以后我到了朱家沟。朱家沟中学在朱家沟的最西边,还得在朱刚家往西走。
路过朱刚家的时候我在门口往里猫了一眼。
大门开着,院里没人。
我走到朱家沟中学的门口。校长已经在大门口等了好长时间了。
校长姓张,那年五十六了。张校长是个光棍,年轻的时候媳妇就跟人跑了,给他留下了一儿一女。儿子前年得了尿毒症没了,女儿去年嫁到了邻村,很少回来。张校长是个话唠,这些情况都是我一进校门他把我领进他办公室他自己说的。
张校长跟我聊了一个多小时。我告诉张校长我想上个厕所,已经憋的不行了。
“在操场那边,我带你去。”
厕所面积巨大。是那种大粪坑厕所,臭的要死。不仅臭而且呛人。我刚一进去就被呛了出来。我屏住呼吸再次走了进去。气味是固体微粒在空气中的悬浮,我感觉厕所里固体微粒的稠密已经到了一定程度,已经不是固体微粒而是纯粹的固体。我憋着气上完了厕所。走出厕所之后还是一身的臭味儿。
尿完尿我感觉轻松多了。
“我带你参观参观学校吧,熟悉熟悉环境。”张校长说。
张校长带着我参观了学校。学校不大,一共两排平房,前排三间房子是教室,后排三间是学生宿舍。分别是七年级,八年级,九年级。张校长说这所中学的学生大多来自附近的村子,村子离学校比较远所以得住校。一周回一次家。
宿舍旁边是食堂、厕所和猪圈,猪圈里养着两头猪。
“猪是我养的。”张校长说。
两头猪十分脏,哼哼唧唧的叫唤。
学校的操场很小,全部是黄土地,连水泥的篮球场都没有,有个篮球架子在黄土地上孤零零的立着。操场上还散养着一只鸡,悠闲的在操场上溜达。
张校长把操场当成了自家的自留地,有一半的面积被张校长种上了菜。
“全是我种的。”张校长说。
地里有窝瓜和豆角。豆角长得不好,一副猥琐像,窝瓜则长得十分饱满。“我没上化肥,都是农家肥,学校厕所里的。想吃就自己摘。”他告诉我。
张校长的这片地基本实现了生物链的循环。厕所里的人屎和猪圈里的猪屎经过发酵,施给豆角窝瓜。豆角窝瓜长大供给学生和猪吃。学生和猪拉出屎来再施给豆角和窝瓜。蔬菜供养着人和猪,等猪长大了,人再把猪吃了。一个无比完美的生物链。
张校长说这儿的学生很穷,每个月背点米,平时就吃张校长种的这些菜,半年才能杀头猪吃到猪肉。
中午的放学铃响了,到了吃饭点儿。学生们陆陆续续从教室里出来进了食堂。张校长执意要把学校里唯一的那只鸡杀了给我接风,满操场的追鸡。我满操场的追着他拦着。
“张校长,您这样让我于心何忍。”我追的满头是汗“您这样让我压力很大,我要是教不好怎么办?我不值这只鸡钱。”
“什么教好教坏的,你能来就是好。有多少人嫌条件苦不愿意来,来了也呆不住,时间不长也走了。你能来我替学生们谢谢你,真的很感谢。一只鸡不成敬意。学校太穷了,也没什么东西招待你。”
张校长最终还是抓住了那只鸡,拿到学校食堂给我炖了。
张校长还拿出了自己常喝的散酒招待我。
酒桌上我对张校长说:“张校长,我会尽全力好好教的。但是我的能力有限,我真的觉得我不值这只鸡钱,教不好您别怪我。我会尽全力的。”我知道自己不会尽全力的,我从来就不会把心思放在工作上。
“你说哪里的话。你不走就是好的。年年我都往县里打报告要老师,没人愿意来。去年好不容易来了一个教了一年就又走了。”
“放心吧,我不会走的。”
“这条件不好,有什么困难就跟我说。我虽然没什么本事,能帮的我尽量帮。”
“谢谢您,张校长。”
“喝酒,喝酒。”
“敬您,张校长。我干了。”
“小郭,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您问。”
“你们刘校长给我打电话来着,对你一通夸奖,说你是自愿来的。你为什么会自愿来这儿?”
“我就是觉得这儿的孩子们太可怜了。”我太能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天知道我是为了什么来的。
“来我们这个穷山沟委屈你了,研究生毕业来我们这儿。”
“哪里哪里。”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酒足饭饱之后,张校长带我去了我住的宿舍。
学校里算上我一共九个老师。那八个老师的家都是本村的,不在学校住。只有张校长住在学校,和我住的宿舍挨着。
我住的屋子是以前学校的仓库,搁杂物使的,我临来之前张校长让其他老师帮忙收拾了出来。桌椅板凳之类的都被堆到了外面,乱七八糟的堆了一堆。
“下雨了这些东西怎么办?”我问张校长。
“我一会儿就让学生拿教室去。”张校长说。
我的宿舍面积很小,有四平米,仅能放下一张双人床,还有一条走道的地方。这也好,省的我扫地了。墙壁阴暗潮湿终年不见天日,长满了我不认识的苔藓类植物。这些苔藓颜色翠绿,十分诱人。没有放桌子的地方,我要是备课的话只能趴床上备,好在我也不打算备课。
双人床是旧的,没有床头,就是个大铁架子放了张木板。我不明白这么小的屋为什么给我一张双人床,不过我喜欢双人床,睡着比单人床舒服。我在上面躺了躺,很舒服。
一个月之后食堂做饭的李婶告诉我这张床是张校长花了二十块钱从村里收破烂的那里买来的。这张床原本是村里的季老太的。季老太瘫在这张床上九年,就死在这张床上。李婶一直跟张校长有矛盾,所以把这张床的历史告诉了我。她说我要是心里膈应就换张床。我实在懒得换,都睡习惯了。
张校长帮我铺好行李被褥,交代给我教学任务。我负责三个年级的语文课。张校长让我下午先不急着上课,好好休息。上课明天再说,缺什么少什么告诉他。
他走了我就上了床。躺在床上就睡了过去,醒过来天已经黑了。我看了看表,已经是晚上十点。我出了校门在村子里转了一圈儿,村子里漆黑一片,一家点灯的也没有,也没有任何声音,感觉十分好。
之后的每天晚上我都要去村里溜达。在村里人睡着了之后,十点以后。
我的溜达真的是纯溜达,没有任何的目的。我曾经问过自己为什么要每天溜达,答案是不知道。既不是为了减肥也不是为了锻炼身体。好像就是习惯,到了点儿不溜达就难受,就像狗每天都要遛一样。
那天溜达完回到学校已经十一点了,我洗了洗,又躺到床上睡了过去。(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