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乌贼》第十二、十三章
《乌贼》第十二章 安眠药
对于我的弥天大谎朱刚真的相信了，他出于对一个快要死了的人的同情每天都会发短信问候我。我假装生病很痛苦，其实每天都过的开心无比。
有一天我正在家挖耳屎朱刚的短信像每天一样来了：
“干嘛呢？”他问。
“掏耳朵眼儿呢。”
“今天身体怎么样？”
“还行。”
“想求你件事儿。”
“说吧。”
“咱们俩是朋友不？”他问
“勉强算吧。”
“能求你件事儿吗？”
“磨叽什么。说吧。”
“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而已，能帮我个忙吗？你身体好的时候来我家陪我聊聊天儿行吗？”
“呵呵，你的意思是人生苦短要及时行乐是吗？睡觉吗？行，我去。”
“你想哪儿去了？来陪我聊聊天儿吧。我一个人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光聊天不睡觉吗？我不去。”
“呵呵，别开玩笑了。”
“我没开玩笑。不就睡个觉吗，怎么了？”
“你来的时候给我带一瓶安眠药行吗？”
我愣住了。
“你怎么了，朱刚？”我问。
“我整宿整宿的失眠，难受的要死。”
我心里一阵心疼，下面已经湿了，我受不了他说他难受。
“我给你买中药吧。安眠药会上瘾的。”我说。
“中药不管用，就买安眠药吧行吗？我受不了了。”
“好吧。我后天就开学了，我得先回趟学校，周末我从学校回来去看你。”
“太折腾了吧，不用特意回来看我。有空再说吧。”
“我什么时候都没空。要想看你只能特意，就下个周末了。”
“那辛苦你了，那么远跑回来。”
“安眠药一次只能吃一片儿啊。我去的时候交给你妈，让她一次给你一片儿，还要让她每天检查你的舌头吃没吃。省的你攒药片儿自杀玩儿。”
“别给我妈，直接给我。”
“为什么？”
“我不喜欢被别人管着。”
“你觉得这是我不给你妈的理由吗？”
“我妈会告诉别人。”
“你要是自杀你妈更会告诉别人。”
“放心吧，我不会吃。只是放在身边心里舒服。”
“那我更不能给你了，你不吃放在身边干什么？”
“我不会去死的，你放心行吗？”
“换了你你能放心吗？”
“算我求你了。”
“别跟我扯淡了。不可能。我不可能给你。”
“求你了。”
我觉得朱刚可能有抑郁症的倾向，抑郁症病人的典型表现就是失眠和想自杀。我打开电脑找到一张抑郁症的测试量表，去掉了抑郁症测试量表这几个字给朱刚的邮箱发了过去。
“我把一个心理测试量表发到你的邮箱了，你做一下。决定你的失眠怎么治。”我给他发了条短信。
“好的”他回了过来
二十分钟以后他把填好的表格发回了我的邮箱。
我给他算了一下分儿。100分满分，50分以上可以诊断为抑郁症，他得了89分。
我不知道他抑郁了我为什么那么兴奋。
我把电话给朱刚打了过去：
“朱刚，我把安眠药给阿姨行吗？”
“求你了，别给我妈，直接给我行吗？”
“你知道抑郁症吗？”
“知道。”
“你知道你自己抑郁吗？”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能不抑郁吗？我肯定抑郁。”
“你的失眠是抑郁症引起的。吃安眠药不行，去医院让医生看看，吃点儿抗抑郁的药就能睡着了。去看看医生吧。”
“唉，你就给我点儿安眠药不行吗？”
“你跟我说实话，你要安眠药想干嘛？”
“睡觉用。”
“睡觉用你干嘛不让你妈妈给你买？”
“我不说了吗？我妈会到处跟别人嚷嚷。你不知道农村老娘们儿什么样。”
“你不是都失眠难受的受不了了吗？你宁愿自己难受成那样也不愿意让你妈妈给你买原因只是因为怕你妈妈跟别人嚷嚷。你自己觉得这符合逻辑吗？”
“……”
“还有，你的那句‘我不会吃的，只是放在身边舒服’是什么意思？你不是失眠吗？为什么不吃？”
“……”
“再有，你的那句‘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而已’又是什么意思？
“……”
“你说‘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是什么意思？不会是让我快去你家跟你及时行乐的意思吧？你是说活着没意思，想早死早托生是吧？”
“……”
朱刚没说话。我急了：
“朱刚，你行啊！你可真够意思！你可以不喜欢我，但是你没必要害死我吧？我对你最多也就是性骚扰，你对我这算什么啊？你是不是觉得我得癌症了反正也快死了所以把你害死挨枪子儿也没关系啊？你太有创意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不如我现在就把你杀了吧？我现在就过去强奸你，先奸后杀，我也死而无憾！”
朱刚在电话那边儿哭了。我受不了他哭，他一哭我就心疼，下面已经湿的一塌糊涂。
“朱刚，别哭了。你哭的我难受。”我已经快要爽死了。
“你给我点儿安眠药不行吗？”他边哭边说。
“你要安眠药干嘛？”我也哭了，爽到极致的表现。
“我真的特别难受，失眠失的受不了了。”朱刚哭的开始喘了。
“你别哭了行吗朱刚？你一哭我想死的心都有。”我真是爽的要死啊。
“我真的特难受。”
“朱刚，我知道你不容易。好好活着，听见了吗？你要是出点儿什么事儿我也活不下去了。我知道咱们俩一点儿关系也没有，殉情我也进不了你家祖坟。但是我今天告诉你，你要是死了我肯定也不活了。你前脚走我后脚跟着。两条人命你自己掂量着办吧。”
他死了我当然不会殉情，说说而已。
“我没想死。我要安眠药就是想睡觉。”朱刚说，“没人相信我，没有人会把药给我。我真的就是失眠用的，我真的没想自杀，我对天发誓。我不想让你给我妈真的就是不喜欢她到处嚷嚷。我说‘我不会吃只是放在身边心里舒服’不是想死的时候可以死，是放在身边心里踏实。我怕安眠药上瘾，所以轻易不会吃，实在太难受了再吃一粒。放在身边儿是个心理安慰，睡不着的时候我可以想没关系，实在不行还能吃一粒药呢。有这种心理安慰我没准儿还睡着了呢。我以前的确跟你说过‘活着没意思透了’。我刚出事儿的时候想过死，现在真的不想死了。我说‘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是在劝你想开点儿，有空来我家跟我聊聊天儿。求你了，把药给我吧，你想怎么样都行。”
我愣住了。
不是因为他说他不想自杀，而是他最后那句我想怎么样都行。
我笑了：“真的吗？真的怎么样都行吗？你可真行，为了自个杀都要卖身了。你知道我想怎么样啊？不怕我强奸了你？”
“呵呵，随便你吧。”他也笑了。
“那我可就真做我想做的事情了。”
“相信我吧，我不会自杀的。”
“好吧。我过几天从学校回来之后去看你，把药给你。”
“等你回来。”
“我挂了。”我挂了电话。
说实话我不相信朱刚，我不确定他把安眠药用不用于自杀，但是我还是想把安眠药给他，原因就在于他的那句“你想怎么样都行。”也就是说，我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可以把他的死活置之度外。他很有可能用我给他的药把自己杀了，有这种可能。也就是说，我有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把朱刚杀了的潜质，这跟事实上朱刚死没死没有关系。
朱刚拿了我的药然后死了——这将是个不错的小说故事。只可惜是另外一部小说了，在这个小说里，朱刚没有死。后来的事实证明他确实拿安眠药用于催眠而没有用于自杀。
当然这也是个挺有意思的故事——我极力劝说一个根本没想死的人别去死。我一口认定他就是想死，不承认都不行。我还臆断他的想死是由于抑郁症，郑重其事的给他发了量表过去。我怀着只要我爽了他死不死无所谓的心态把药给了他，结果他没死。
生活就是一场喜剧。
不过也说不好,也许朱刚就是想自杀来着，拿到药以后又怂了。谁知道呢？
《乌贼》第十三章 你想做的事情
安眠药的事情过去两天之后，我回了学校。到宿舍的那天下午朱刚给我发过来一条信息：
“到学校了吧？”
“嗯。”我回了过去。
“今天身体怎么样？”
“还行。”
“按时吃药，照顾好自己。”
“嗯。”
“每天都上课吗？”
“嗯。”
“没课的时候干嘛啊？”
“写小说。”
“呵呵，也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充实。”
“朱刚，我觉得你也应该有自己喜欢的事儿做，有自己喜欢的事儿做就不会那么郁闷了。我想到一个适合你做的事情。你不是爱看小说吗？想过自己写吗？还能挣稿费呢，当然挣钱不是最重要的，开心才重要。我觉得写小说就是世界上最享受的事情。你那么喜欢文学为什么不自己写呢？我觉得你也会爱上写小说的。我不是在勉强你，我只是希望你能找到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找到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就不会那么痛苦了。不是在勉强你，只是希望你开心。”
“我是很喜欢看小说，但是没想过自己写。我哪是写小说的料？”
“我觉得你肯定行的。”
“不行，我真的不是那块儿料。”
“你怎么知道？你没试过你怎么知道你不是那块儿料？试试吧。”我在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他，我简直想拿刀逼着他写了。
“我考虑考虑。我从来没写过，只是喜欢看。”朱刚回了过来。
“看的多了自然就会想写啊。这就跟黄片儿看多了就想去实践是一个道理。你光看不干不会太怂了吗？还是自己实践更爽。”
“呵呵，我写了能发吗？”
“每个写东西的人肯定都想发，但是即使发不了写的过程本身也很爽。宣泄的快感，类似于手淫。”
写作更大的快感来自于自我陶醉，被自己的“才华”所折服——操，我怎么这么有才。我写东西时候的一般都是皱着眉头的，你以为我是在忧国忧民甚至悲天悯人为人类的前途感到悲哀吗？不，我只是在为我的怀才不遇感到郁闷。
“我写了要是发表不了会很郁闷。”朱刚回了过来。
“写小说就像做爱一样，做爱本身就很爽。你做爱难道非要别人看着才爽吗？这也太虚荣了吧？”
我突然意识到——其实“做爱”好像也是要让别人看着才爽。我要是哪天跟一个特牛逼的人做爱了，我也想让全世界都知道。
“做爱”是虚荣的，难道“爱”就不虚荣吗？我想，如果世界上只剩下一对男女，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爱的。因为观众没有了。并不存在爱里掺杂多少虚荣成分的问题，爱本身就是虚荣的，爱就是虚荣本身。”
人类最大的快感就是得到别人的赞美与肯定。虚荣是人类最应该摆脱但是最难摆脱的东西。
“我好想看你的大作啊。上次你说给我看你发表的文章，给我寄了吗？”朱刚问我
“寄了，应该快到了。给你看就是想让你开心。嫁不成你没关系，我怎么样都无所谓，只要你开心就好。”
千万别相信“我怎么样都无所谓，只要你开心就好。”类似的鬼话。
“谢谢你对我的好。真的很感动。”朱刚回了过来。
“你客气了。”我回了过去。
“你什么时候去医院复查？什么时候知道结果？”朱刚问。
“下礼拜从学校回来就去医院复查。”
“肯定是良性的。”
“但愿吧。我去吃饭了。有空再聊。”
“嗯，保重。”（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