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的处境》

By yapiantongzhi at 2022-03-22 11:35 • 411次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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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有人在敲门,我们俩异口同声,谁呀。我在猫眼上看了一眼就赶紧把门打开了,因为我很快就想到家里的猫眼安装方法是错的,根本就看不见人。当我把门打开,我看到门外站了一个熟悉的人,他是我的爸爸。我的妈妈,也就是文章一开头的“我们”中的另外一个,立马就脸色不好看了。这是她的一个固定模式,只要爸爸在,她整个人立马就看起来很痛苦,我知道这样的她和先前还在愉悦中的她闻起来一定是不一样的味道。我认为生气会让一个人的气闻起来变臭。我想到日本有一个词语叫“加龄臭”。我说的这种臭应该叫做“生气臭”。

原来,我的爸爸在工作中受了一点工伤,一根钢丝不小心插进了他的眼睛里,他做了一个小手术然后拿着医生开的消炎药回来养几天。我感到很不好意思,爸爸出了这样的事,我们谁也不知道。如果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不是这样充满敌意和冷漠,我们本有可能在这个星球上建立一个和谐温暖的甚至我认为应该能颇有趣的家庭关系。但它确实没有可能实现了,就像很多其他的事一样,就是这样了。这就是事实了。

妈妈没怎么理爸爸就去厨房洗碗了,她用钢丝球刷洗锅时,声音比平时要大,明耳人都能听出来,那里面有深深的愤怒。而爸爸呢,他也皱着眉头在这屋子里活动着,把他在快手上新买的一箱洗衣液打开,把它们一桶一桶地挪到阳台上的洗衣机旁边。

在这样压抑的气氛里,我的心也沉下来了,赶紧拔腿就跑,躲到卧室里看我的书去了,这种时候我更加确定了,所有的书都是逃离的产物。这些写东西的作者们一定对这个现实的世界很不满意,不然不会花费这么多的精力写这些东西,TA们几乎每一个都为了写出这些东西付出了代价,与其说写这些是主动的愿望,不如说都是被逼的,因为不写作的生活很痛苦。这种和他们同病相怜的感受是多么地让我感到幸福和充实,先前的压抑也烟消云散了。我的灵魂在一行又一行的字里直飞云霄。它充满了斗志。我一边读一边想,我一定要继续写我的作,我要真挚地写我的作,生活再怎么艰难我也要写我的作。因为太过兴奋,我根本就不知道我正在读的是什么,只知道在读一行一行的字。我将步子迈到我眼前的这张桌子对面,仔细地睁大眼睛看着正在一盏老式台灯下读书的自己,实话实说,我在这个人身上看不到我以上写到的那些叫做斗志和兴奋的东西,我看到的只是一个正在忧郁着的青年形象。好,我明白了,我来总结一下,我正处在我的忧郁中。我看了一下时间,是傍晚五点三十二。

我不知道一只叫做X的鱼遇到这样的状况应该怎么办,当它的忧郁漫溢在它的小脑袋里,它并不认识它,它的忧郁,我倒是想拎起来告诉它,这是一种很美妙的有点小残忍的小物质,在英文里,忧郁的,叫做blue,有很好听的发音。当发lu的音时,舌头上就像有一只汽油桶在咕噜噜地滚动着。现在,既然我认定了我是blue的,那么我就可以没有任何辜负感地用上blue这个词了。看,我就这么拥有了它。就像我第一次来了月经,我想,天呐,从今以后,我就是一个拥有月经的人了。月。经。另外,死也并不会疏漏掉我,我也稳稳地拥有着它。死。现在我去拎X的blue,这花费了我很大的力气,我把我的眼睛紧闭着,把我的心使劲给X的blue上凑,我的手很用力地拎着,在它头上方的那个位置。我拎得大汗淋漓,手指都要捏困了。总之,折腾了十几分钟,我什么也拎不起来,而X呢,索性一溜烟钻进一块石头底下去了。它完全像没事鱼一样。我停止了拎,用两个胳膊肘顶着我的宜家白色书桌,把两个手掌形成一个向上的托,把头放在上面。最终,我在我的失败里:它们太狡猾了我根本就拎不住。而且这样的处境已经存在了5亿多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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