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乌贼》第二章

《乌贼》第二章 故事开始
王梅是我的同事，我们俩的办公桌挨着，所以成了朋友。其实也算不上是朋友，虽然我们平时好的跟一个人似的，连上厕所都要一起，但是在我心里王梅仅仅是一个可以一起上厕所的人而已，算不上朋友。我至今也没什么朋友，不知道为什么。

 王梅可是把我当成了朋友，对我是掏心掏肺的，无话不谈，掏心窝子的那种，什么秘密都跟我分享。当然作为回报我也会跟她说我自己的事情，但是我从不掏心窝子，我跟她说的我的事情其实都无关痛痒，根本算不上秘密。  
 总之，我有一个可以一起上厕所的伴儿叫王梅。  
 我们的男主角该出场了。  

你没猜错，我们的男主角跟王梅有关。但是如果你认为我要讲的是我跟王梅抢男朋友的“三角恋”故事那就错了。生活比“三角恋”有意思多了。
好了，让我们开始故事吧。
我们的男主角叫朱刚，王梅的男朋友。

我发誓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我都没有爱上朱刚。我对天发誓。  

我第一次看见朱刚是王梅跟朱刚刚认识不久，大概一个星期左右，王梅带他来我们办公室认识认识我们这些同事。
之前王梅就跟我说过朱刚的大概情况，在县职中教语文，跟我和王梅是同行。朱刚跟王梅同岁，那也就是比我大一岁。
朱刚很健谈，跟我们办公室的每个人都有话说。说实话我对朱刚的第一印象不错，但是也仅此而已。我发誓我那天包括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我并没有爱上朱刚。
那天朱刚走了以后，王梅悄声问我：“你觉得朱刚怎么样？”
“挺好的。”我真的觉得挺好的，实话实说。
“我没感觉。”王梅说。
我心里生起一股醋意，心想这么好的你还相不中，想找什么样的？也不照照自己？
我承认我当时有些嫉妒王梅，但也仅此而已。我真的还没有爱上朱刚。
“真的，你帮我参谋参谋，朱刚怎么样啊？”王梅又问了一遍。
“我真的觉得朱刚挺好的。”我说。
“但是我对他一点儿感觉也没有。”
“他哪不好？”
“我觉得他长得有点儿傻。”
从王梅的这句话我确定王梅不爱朱刚，王梅后来也多次跟我说过她的确不爱朱刚。所有的爱情都是以一见钟情为基础的，而王梅觉得朱刚长得有点儿傻。第一眼的眼缘实在是太重要了。第一眼爱上也就爱上了，第一眼爱不上也就爱不上了。想跟我解释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人，我不想跟你废话。
一个月以后，王梅和她毫无感觉的朱刚结婚了。这并不奇怪，没有爱情的婚姻每天都在发生。
我对朱刚是有眼缘的，这也许也是日后我能爱上朱刚的前提和基础。但是我想再次强调：他们结婚的时候我还没有爱上朱刚。
我为什么那时没有爱上朱刚呢，或者说为什么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爱上朱刚呢？我觉得作家韩东提出的一个命题可以解释，他说爱情的发生是跟“可能性”联系在一起的。
的确是这样，“一见钟情”只是爱情产生的一个必要条件而不是充要条件。爱的发生还必须跟“可能性”联系在一起。我对朱刚虽然“一见钟情”（希望你对“一见钟情”这个词的理解不是那么狭隘），但是我没觉得我跟朱刚“有可能”，或者说我没想起来“有可能”。 倒不是我有什么道德禁忌，朋友夫不可夺之类的，我是一个没有任何道德禁忌的人。我当时没爱上朱刚纯粹是没想起来。
其实“一见钟情”发生的频率非常高，我们几乎随时都在遇见让我们心仪的人。我们为什么没有爱上呢？为什么这些我们的心仪之人像车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一样被我们忽略离我们远去了呢？就是因为我们没想起来。我们没想起来有这种“可能性”。
你可以做个实验——把你的注意力集中在一个你一直有好感又不敢表白的异性身上（不敢表白是因为觉得不可能）。设想一下这个异性现在向你表白了（拥有了可能性）。你会爱上这个异性吗？
答案是肯定的。
如此说来有一件事情就非常有意思了——“你是我命中注定的”说法纯粹是无稽之谈。因为能够成为我们爱的对象的人非常之多。我们没有爱上他们仅仅是因为觉得没有可能，一旦“可能性”发生我们就会爱上。爱的发生绝非必然，而是纯粹的偶然。你爱上甲并非因为甲是你的“命中注定”，而仅仅是因为你跟甲偶然拥有了“可能性”。而对于你一直以来流着哈喇子惦记的乙、丙、丁，一旦拥有了“可能性”，你其实都会爱上。

 继续我们的故事，王梅和朱刚结婚了。  

作为王梅最好的朋友我做了她的伴娘。婚宴上我喝多了，举着酒杯到处跟不认识的人干杯。当然这并不证明我爱上了朱刚，我仅仅是嫉妒王梅而已。
他们结婚之后我表面上跟王梅还是朋友，但是我的话少多了，我几乎没再主动跟王梅说过话，这纯粹是出于嫉妒。王梅没察觉出什么，对我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什么都跟我说，甚至朱刚一晚上跟她做几次她也要向我汇报。搞得我更加嫉妒了。
王梅和朱刚结婚两个月之后，朱刚给我介绍了个对象。当然在此之前我也已经相亲无数。
朱刚给我介绍的人叫李强，是朱刚最好的哥们儿，在县财政局上班。李强的爸爸是县水利局的局长，妈妈是县医院的院长，家庭条件非常好。
“我这哥们儿家庭条件真挺好的。见见吧？”朱刚在电话里说。
“算了吧。”我说。其实我心里早痒痒了，很想见，假装矜持。
“为什么不见？你想要什么条件的？”朱刚问我。
“没什么条件，就是不想见。”我假装嘴硬。
“见见吧，要是别人我还不管呢。你是王梅最好的朋友，我又觉得你人挺好才给你们介绍的。见见吧，我都跟我哥们儿说了，就算给我个面子。不行还可以拉倒嘛。”
“那好吧，就算给你个面子。我看不上他你可别怨我。”
“这有什么怨你的？”
“那好吧。”

我是怀着兴奋的心情去相亲的，足以证明我那时还没有爱上朱刚。
李强长的相当的帅，以客观标准（也就是大家的标准）来说李强比朱刚帅十倍。但是十分遗憾的是我并没有爱上李强，我对李强一点儿感觉也没有。有时候就是这样，有些人很优秀，可是你就是爱不上。有些人一无是处，可是你就是爱他。在我主观的眼睛里，长相一般的朱刚要比李强帅十倍。当然如果我说朱刚比李强帅，有一百个认识他们的人有一百个都会觉得我瞎了。
李强的性格也好，很温和，很会体贴照顾人。但是性格的好坏也是相对的。在我主观的眼睛里，脾气暴虐的朱刚简直帅呆了。

我相亲回到宿舍，朱刚给我打了一个电话。
“娟子，怎么样啊？”
“没感觉。”
“别啊，李强对你老有感觉了啊，让我打电话问你呢。”
“那你就告诉他我没感觉。”
“别啊，处处，处处就有感觉了。”
“别扯淡了，真没感觉。”
“感情是慢慢培养的。接触接触慢慢就有感觉了。”
“别扯淡了。感情培养不出来，第一眼有就有了，没有也就没有了。”
“给他个机会吧。你们处处再说。”
“算了吧。”
“唉，李强是我最好的哥儿们，他人真的特别的好。你再考虑考虑行吗？”
“算了吧，我对他真没感觉。谢谢你想着我，给我介绍对象。”
“你再考虑考虑。”
“绝对不可能。”
一个月之后，我跟李强结了婚。
我知道我需要解释一下我为什么会跟一个自己不爱的人结婚。原因是我贱，别人对我好我就扛不住了。从那次相过亲，李强就对我展开了狂轰懒炸式的追求，每天去学校等我。当时所有同事都羡慕我有一个经济条件又好长得又帅又如此爱我对我俯首贴耳惟命是从的男朋友。我在李强的软磨硬泡之下屈服了。
其实任何人都不应该屈服于“被爱”，我们应该去“爱”。“爱”才是让我们死的过瘾的东西。
我犯的错误跟大多数人犯的错误差不多，在太年轻的时候就把婚结了，在没弄清爱是什么的年龄就把婚结了，在还没弄明白自己想要什么的时候就把婚结了。

我决定嫁给李强还有一个原因：我特别喜欢一个叫狗子的作家。当然，作为狗子众多粉丝中的一个，我们并不认识。狗子甚至根本不知道我的存在。那么，我嫁给李强跟我喜欢狗子跟有什么关系呢？有关系。我觉得我这辈子能够爱上的只能是像狗子那样的超凡脱俗之人，既然我的爱可望不可及，我只能嫁个自己不爱的凡人，我这辈子注定得不到爱情，那我就破罐子破摔找个条件好点儿的凡人嫁了吧。我当时特别的高傲，觉得自己这辈子不可能爱上一个凡人。后来的事实证明我错了，我后来爱上的朱刚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凡人。
好了，所跑了，继续我们的故事。
我们都结婚了。王梅跟朱刚，我跟李强。
事实证明我的想法是对的：感情是培养不出来的。结婚以后我对李强始终也没有培养出感情，虽然李强对我百依百顺百般疼爱，我也对李强也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我心里知道那不是爱。
一年以后，王梅生了个儿子。
我经常下班以后透过办公室的窗户看见他们小两口在学校的操场上遛孩子。我心情悲哀的看着他们，满怀嫉妒。
我发誓仅仅是嫉妒而已，我那时也还没有爱上朱刚。我还是没想起来。我该吃吃该睡睡，在我的生活中，朱刚处于被忽略和遗忘的状态。我不想说那是被遮蔽和压抑的状态，因为没人去遮蔽和压抑他，那仅仅是忽略和遗忘。（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