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顾我印象中的几个老师
小学的时候,班主任是语文老师和数学老师轮换的,一学期换一次。两个老师都发过火,语文老师发火的次数多一些。当我们不认真听讲时,当我们没交作业时,或者当我们回答不出课堂问题时,语文老师会拿着教鞭狠拍讲台。如果她恰巧在学生座位旁,也会拿教鞭拍学生课桌,但是没有拿教鞭打过学生。语文老师和数学老师都让学生罚过站,蹲马步,手平举,手臂上放课本,不许拿下来。每次罚蹲马步都说要罚一节课,但看学生坚持不住了就会让学生回座位。当然,单纯罚站的话就真的会罚一节课。我并不讨厌她们,事实上被罚过的同学们,我也没见谁讨厌她们,都只觉得老师太凶了。
初中,在九年级的时候分了一次班,分班前,有一回上语文课,老师让我们同桌之间讨论一道语文课后题,我同桌随便翻了一页,问了我一个无聊问题,跟语文无关,大概是某幅插图上的人物长得像谁之类的问题。结果老师路过,随口回答了我同桌的无聊问题,然后继续在教室里散步。语文老师有段时间生病,请了代课老师,代课老师讲课风格让我非常惊讶,他完全不去分析课本内容,也没让我们做作业,每节课都给我们讲课外的知识。
初中的数学老师,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他经常在班会课和数学课上宣扬什么挫折教育,说日本和韩国的学生大冬天犯了错要穿着短袖跪在操场等等等等,这些故事的真实性我到现在都没有查证。他的口头禅是“一人一巴掌,从王xx开始”,这个王xx是坐第一组第一排的女生,数学老师让我们按顺序自扇巴掌,没扇出响声就让我们重扇,哪怕扇出了响声,只要是他看不惯的学生,他就要求那学生再来两巴掌,循环往复。他最看不惯的学生是一个姓李的男生,理由是他成绩差,然后——没有然后,除了成绩差以外没有做过别的事。一次期中考试,数学老师规定,差多少分满分,就打多少下手心。那个姓李的同学那一次考了99分,班上排名第二,数学老师说,难得考这么高分啊,那我就打重一点啊。啪!那一声比之前打的声音响了好几倍。数学老师第二看不惯的学生还是一个男生,课堂上他让那个男生出去罚站,那个男生说,我交了钱的,我有权利在教室里听课。于是数学老师冲到那男生座位旁把他拖出去,拉扯过程历时半节课。数学老师回到教室的时候还一脸得意地告诉我们那个男生向他道歉了。他讨厌的这两个学生不久后都退学了。顺便说一下,这个老师在带我们的同时考上了公务员,他走之前我们的班长代表我们班送了他礼物。
同样是这个数学老师,我又想起跟我有关的一件事。一节自习课上,教室外突然出现了一个学生干部,她说了几个学号,让这几个学号的学生去阶梯教室,我的学号被选中了。临走前数学老师和颜悦色地交代我们要给高分,我还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到了阶梯教室,一张试卷摆在我面前,几十道题,都是选择题。诸如“当你心情不好时,你会找谁倾诉?A.班主任。B.父母。C.同学。D.朋友。E.不倾诉。”之类的题目,每个选项赋予一定的分值,做完自己计算总分。做完以后我算出得分为61,旁边同学一脸惊讶,他说他看到哪个选项分最高就选哪个。这是匿名打分,但第二天数学老师在课堂上直接问,是哪个给我打的61分?我举了手。他说,你是猪头吗?我感到有点委屈。那之后他并没有再刁难我,只让我学会变通,这让我非常疑惑,我想不通他放过我的原因。很久以后我才想明白,这是因为我的父母。我父母大概是瞒着我给数学老师送了礼或是做了类似的事情,让他多关照我吧,所以我才能这么“平安”。然而我并不感激父母,我厌恶这种行为,不是因为这有违正义与公平,而是因为这强烈干扰了我的世界观。在我的青春期里,我逐步对自己经历的世界形成认知。我对事物的认知建立在我所经历的世界的基础上,因此我本能地要求我看到的是真实的,一旦我发现自己经历的事情其实是假的,这带来的会是世界观级别的崩坏。所以我觉得自己能够理解缪可馨同学,她并不是什么心理脆弱。她没有做错什么,但作为权威的老师却对她释放恶意——这想必令她的世界崩坏了,于是她采取极端行为进行抵抗。
九年级分班后,所有任课老师都换了。语文老师在某节课上批评我们,我不太服气,就在那一周的周记上批评了语文老师。语文老师看了我的周记,在课间把我喊到走廊上,跟我讲解她的那些批评的道理和初衷。她的话并没有完全说服我,但我也没再争辩下去。初中毕业后有些同学去语文老师家玩,我没去。说到她印象最深刻的学生,她说出了我的名字,她说她任教那么多年,我是第一个直接批评她的学生。
初中历史老师擅长讲故事,我完全搞不清楚这些故事他都是从哪儿搜罗的,而且他是即兴讲,可以看出他自己也讲得很快乐。讲到差不多时间了他就话锋一转,开始归纳课本知识点,让我们抄笔记。有一回历史考试,倒数第二题是一段话,问我这段话对不对了并说明理由。我没见过这段话,直觉告诉我大概是错的,然后我写了几个理由。历史老师讲解试卷的时候,讲到这题,说这段话是对的,其他同学也都答这段话对。我再次看了看我的试卷,那道题老师给了我满分。
高中分班后,物理老师是班主任。我觉得他有些人格分裂,一方面他的教学理念挺注重因材施教(同时也能感到他的区别对待),也耐心回答学生问题,对教育事业确实有热情,另一方面他又有些心理变态,经常有意识地耍各种手段来对付学生。我现在回顾了一下,发现他玩弄手段和嘲讽学生的这一类事情特别零碎,渗透在日常琐事中,形成不了故事,以至于我一时间举不出什么例子,他关心学生的例子我反而能举出很多。总而言之,他也许值得尊重,但我不喜欢他。
高中三年数学老师没变过,他原本是博士生导师,因为某种热情吧,当了高中老师。在物理老师搞出学科尖子生要特训的那段时间,数学老师在班上说,他不支持这种搞法,班上任何同学有问题都可以找他,他知无不言。有一天傍晚我在教室走廊跟别的班的一个女生聊天,数学老师原本要经过我们旁边去操场的,但我看见他突然换了个方向,绕路避开了我们,直到那时我才彻底感觉到了数学老师的可爱——只不过他有时在课堂上分享他写的诗,那些诗我看着挺尴尬的。
高中生物老师挺有意思的,经常蹦出自创的名言。比如讲有丝分裂的时候突然说出“联会是为了更好的分离”。只要有同学提问,不管是什么问题,他都会自动开始思考,有一回讲一道题,他脱口而出一句对仗句,前半句是课本的一个知识点(我忘了具体内容),后半句是“天寒小便长”,有个同学顺口问了句:为什么小便会长呢?老师居然停了几秒钟然后准备回答,还没回答完,另一个同学说:好啦老师讲下一题吧。
大学的老师已经不能算老师了吧,我也不打算回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