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刀》

《八刀》
妈妈
你现在还会期待什么吗
你每天晨起睡前
坐在床头小声读《圣经》
是因为去世的基督徒姥爷
还是心里有什么挂念
或者就只是读
什么也不会想
我不知道
但也不准备问你
前两天吧
我在上表演课
有个同学在台上
演一个老人
她戴着假发
一刀一刀
把胡萝卜切成丁
然后是紫甘蓝
还有什么我忘了
那个时候我想起你
你切菜时候的模样
仿佛一生下来就是如此的模样
没有年轻
没有剧烈的悲喜
没有被情欲围困过
也没有陷入过什么痛苦
仿佛四十多年里
你就一直这样
一个人站在桌前
低着头
专注于手里的刀
案板上的菜
认真
细致
一声不响地
一刀一刀
先是胡萝卜
然后紫甘蓝
听见电饭煲响
就开始一碗一碗盛饭
我吃了那么多
被你盛好然后
端上桌的饭
却很少能够想起
我曾经是你身体的一部分
你像一个细胞分裂出我
然后从某一天开始
从某一个我们大家都意识不到的节点开始
分裂结束了
然后我将带着
你给我的那部分
去活我的生活
我们就这样
分别去活
各自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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